《流水飞花》是李俊玲出版的第一部诗集,也是布朗族文学史上第一部个人诗集,它的出版结束了布朗族没有个人诗集的历史。从这个角度看,这部诗集的意义是非常重大的。
布朗族是我国人口较少民族之一,有本民族语言,无本民族文字。布朗族虽然有着悠久的历史和丰富的传统文化,但是作家文学史却比较短,诗歌创作起步也比较晚,直到上世纪80年代才出现一些民歌体的作品。目前,布朗族诗人很少,女诗人更是凤毛麟角。以《新时期中国少数民族文学作品选集·布朗族卷》为例,其中只收入5位作者的21首诗歌,从诗歌创作的队伍规模来看,就存在明显的危机感。
作为一名“70后”诗人,李俊玲的文化起点比老一辈布朗族作家高。她毕业于云南大学,长期在文化部门工作,还作为云南民族青年作家班的学员参加过学习培训。她从2000年开始文学创作以来,已经在各种刊物上发表散文、诗歌80余篇(首),获得过“滇西文学奖”等奖项。在写作的道路上,李俊玲这一代布朗族作家有更好的文化环境和时代环境,但是作为一名人口较少民族的作家,她肩上的责任也是很重的。
《流水飞花》是一部可以满足不同审美需求的作品集。这部诗集由4个小辑组成,铺展了一幅生动多姿的诗歌图景,它丰富而多元的内涵,可以让读者感受到一位布朗族女诗人对民族和世界的情怀。
诗集第一辑“叶脉之源”,以布朗族历史文化为抒情对象,它是这部诗集特色最鲜明的部分。李俊玲从布朗族的祖先和历史、现实和人物、风景和风情等角度,书写了对本民族历史文化的追溯与怀想。开篇第一首《阿祖》,以一种沉郁的诗风把一个民族的厚重历史推向前景:
“阿祖说/山是布朗人的骨骼/ 连雷也休想劈散/河是布朗人的血脉/总会源源不断流淌/这些话是一颗颗种子/种在了我们的心上……”
这首诗可以视为这部诗集的精髓,为整部诗集奠定了很好的基础。一个走过漫长历史岁月的民族,现在通过本民族诗人之手在诗歌中再塑民族形象和精神,这既是对民族历史的追溯,也是对民族历史的深情怀想。诗中有很多与布朗族精神和生活相关的事物,比如大山、河流、火塘、歌声、祭祀,它们让历史深处的家园变得具体而生动,也是后代和祖先之间精神纽带的形象连接。
谈到自己的诗歌创作,李俊玲在诗集的“后记”中坦言:“我用心写诗,就像是大地在坦然接受草木的生长、四季的光临一般自然而然。我写诗,让我想到了在火塘边讲故事的阿公、在野地上吼山歌的牧羊人,想到了我所遇到的每片绿叶、每朵小花、每条河流和村落,想到了星空和月光,也想到了这沸腾的人世间种种苦难。”这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她的诗歌根植于民族历史文化的土壤,诗人对民族历史文化的传承有一种自觉的责任意识。
诗集第二辑为“聆听细碎时光”,第三辑为“乘着月的翅羽”,第四辑为“把枯灯点燃”。从名称上,就可以体会到这位女诗人对世界的似水柔情。李俊玲说:“写诗,让我在流逝的年华里,捡拾飞珠溅玉的感动,让我接近自然、接近生活,同时也接近自己。”
在这部诗集中,对爱情的表现占了很多篇幅。和描写爱情的传统诗歌相比较,李俊玲的诗体现出一个具有现代意识的知识女性对爱情的期待与审美,其情感是多层次的。诗中有向往和期待,有欣赏和赞美,也有对两性之爱的深入思考与剖析,表现出独立而隐忍的姿态。比如,短诗《爱》:
“爱/是一个/魔瓶/有时容得下/海洋/而有时只能装/泪滴”
李俊玲笔下的爱情,没有传统女性的依附与软弱,倒是多了一分理性和坚强。她清醒地懂得:
“爱如一季玫瑰/芬芳随风散去/我把残红点点收集/尘封在内心最柔软的部位”(《一季玫瑰》)
她的爱情诗视角多样、层次丰富、清雅脱俗,弥漫着玫瑰的芬芳。
李俊玲的诗不但写爱情,还有对精神世界的探索与思考,这些探索让她的诗具有了视野的宽度和思想的深度。在第四辑“把枯灯点燃”中,有一些诗通过“莲花”“大佛”“昙花”等词语,流露出一种独特的气息,让人能借此窥见诗人心灵深处的追求与梦想。“赤裸着灵魂”面对自己,是需要极大的自信和勇气的。而“静坐如莲”“拈花一笑”,则代表着诗人的境界。这些诗如流水般淙淙而过,飞溅的浪花带着禅意。
《流水飞花》是李俊玲多年来潜心写作的结晶,也是她为布朗族作家文学奉献出的硕果。她的诗体现了民族性和现代性的有机结合,虽然在诗的厚重与深度上尚有需要提升的空间,但已经可以让读者体会到布朗族文化的丰富厚重、感受到诗人鲜明的自我意识。《流水飞花》,称得上是布朗族当代文学的重要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