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蒙汉对照的“十六代家谱”中,可以清楚地识别出当时族人的世亲、职爵和名字。 付鑫鑫摄
伯苏金高娃,内蒙古社会科学院图书馆流通部主任、研究馆员。只消一眼,就能发现高娃是蒙古族人——金黄的头发、圆圆的脸庞、高高的颧骨。
高娃给我们看的第一份蒙古族家谱,即为蒙汉对照版的家谱,这也是在图书馆馆藏的110多份家谱中,唯一一份蒙汉对照的蒙古族家谱。
在《中国蒙古文古籍总目》上,笔者找到了关于这个家谱的名录——“哲里木盟奎蒙克塔斯哈喇诺颜始十六代家谱”。十六代家谱分列于两份卷轴上,两份卷轴展开、拼接以后宽约1米,长约6米,从上到下呈宝塔形,左边为蒙古文、右边为汉字,名字前面还有职爵名号。
红线意味着可世袭职爵
伯苏金高娃说,蒙古人在有文字以前,就有“世系事迹、口相传述”的习俗。在蒙古文字创立仅仅几十年后所形成的《蒙古秘史》一书中,开门见山地叙述了成吉思汗以前的世系:“当初,元朝的人祖是天生一只苍色的狼,与一只惨白色的鹿相配了,产了一个人,名字唤作巴塔赤罕。巴塔赤罕生的子,名塔马察……那时,也速该把阿秃儿(人名)的妻诃额仑正怀孕,于斡难河边迭里温孛答山下生子太祖,故就名铁木真。”
“在没有文字的情况下,蒙古人能背诵下这连续23代、长达六七百年的家族谱系。由此可见,口传家谱在古代蒙古人中流行很广。”高娃由衷地赞叹古代蒙古语的魅力。
随着蒙古文字的发展,蒙古族文字家谱也丰富起来。“不过,在古代,普通蒙古人是不能修家谱的,必须是成吉思汗黄金家族的成员才可以修家谱。”一开始,蒙古族家谱用蒙古文写就,后又有加入满文、汉文等文字的版本,但通常以蒙古文写就的内容最为详实,翻译过来的汉语就相对简单得多。
为什么会在蒙古文家谱中加入满文?高娃解释说:17世纪,满清在蒙古实施盟旗制度,为便于管理,对各旗主的家系都要有完整的记录。在清政府处理蒙事的理藩院中,须保存全蒙古封建贵族们详尽的谱系,以便处理有关继承或争端的问题。
实际上,《理藩院则例》中,关于编修蒙古贵族家谱的规定,直接促进了蒙古族家谱的编修。现存蒙古族家谱编修的时间,主要集中在清朝中、晚期和民国时期。“以前家谱是五年一修,乾隆十年改为十年一修。”因此,蒙古黄金家族所修家谱通常备有两份,一份家族自留,还有一份上交到清廷的理藩院,用于世袭爵位的认证,加入满文则是为了方便辨识。
“当然,在蒙古族家谱内部也有血统的区分,红色线条延续下来的表示嫡长子,可以世袭扎萨克、郡王、贝子、贝勒等职爵,而蓝色线条则表示一般的儿子,不能世袭职爵。”高娃说。
一部家谱填补历史研究空白
当今存世的蒙古族文字家谱,主要有谱单和谱书两种类型,其中谱单较多。凡新生的子孙,其名字用红字写在谱单上,去世后则用墨笔描成黑字。改名时,用黑笔将新名写于纸条上贴在旧名之上。
在“十六代家谱”上,笔者惊讶地发现长子纯诚亲王齐桑卜合诺颜右侧上有“皇后”字样,底下是“女……瑞”。另又发现有二处“皇后”字样。惊得高娃连声说:“我以前也没发现,这十六代家谱居然出了三个皇后!”
经高娃推荐,在距离沈阳市6个小时车程的辽宁省朝阳市喀喇沁左翼蒙古族自治县档案馆,笔者看到了《喀喇沁左旗王爷乌梁海氏家谱》,长约8米、宽约1.8米。这份谱单的善本已被封存,复制品足足占了档案馆一整面墙,以蒙古文按垂丝宝塔形写于宣纸上。
喀左县档案局副局长计晓丹说,乌梁海氏家谱是成吉思汗黄金家族末代驸马图琳固英家族的谱单,因此也叫《图琳固英族谱》。时间从清朝天聪九年(1635年)起,至道光十一年(1831年)止,谱单上可辨认的共有14代,计1920人。其中,塔布囊(蒙古语,意为驸马)1049人,扎萨克(旗长)13人,郡王1人,贝勒3人,贝子2人,镇国公4人,卓索图盟盟长4人,内务府大臣1人,理藩院大臣8人,此外还有御前行走、协理、辅国公、喇嘛等等。
图琳固英十二世祖济拉玛,实为成吉思汗爱将。为褒奖其赫赫战功,成吉思汗下令,自己的子孙后代与济拉玛的后代世代联姻,世袭“塔布囊”爵位,而初次结亲就是成吉思汗的女儿嫁给了济拉玛的儿子。
后来,图琳固英第六子色楞,在喀喇沁左旗出任首任旗长(1635年—1657年)。经世袭,1919年,28岁的默尔庚额(汉名乌振清),就任第20任旗长(1919年—1943年)。20世纪40年代,由于战乱,默尔庚额带领家人逃出旗王府,并将家谱和旗印(卧虎印,类似于现在的公章)藏到葫芦岛市建昌县的一个喇嘛庙里。20世纪50年代中后期,默尔庚额的五姨太将家谱和旗印交给人民政府,遂由档案馆保存至今。计晓丹兴奋地说,这份家谱填补了蒙古政权及元顺帝之后,蒙古王朝沿革研究的某些空白,现已被列入《中国档案文献遗产名录》。
“现在,蒙古族自己新修家谱的人越来越多。遗憾的是,因为有文化断层,所以一般只能修最近五六代的家谱,很多都连不上了……”伯苏金高娃遗憾地说。